一个月前，若涵（中）还是那个活泼好动的小姑娘

记者 王鸽

“孩子忒犟，打小挑食身体弱，说她不听，现在还摊上这病了。”62岁的张广权黑瘦，穿着大了几号的迷彩服，在工地上跟小伙子们一起干活儿。一闲下来，大家总听到老张这么念叨。

工友都知道，张广权说的是他突然被查出患了骨癌的小孙女，老张念叨起来时，一双眼通红，腮帮子鼓鼓的，好像在生孙女的气。

但大家更明白，老张其实是太惦记这个孙女了，不然也不会做完腰椎手术没多久，为了给孩子筹钱治病，跑来做这最累的活儿。

张广权干上一会儿，腰就疼得厉害，“哼哼”地喘粗气，但他从来不停下手里的活计，“我不怕遭罪，要是小孩遭的罪全到我身上，我情愿呐。”

奶奶翻出若涵厚厚一踏奖状，里面有很多张因为成绩排名年级第一而得的，若涵认真地说，“还有三张，丢了。”

学校和家就隔一条路，

孙女已没有力气走过去了

张若涵12岁，6月11日，在北京做完第二次化疗，刚回到开发区深河乡北庄河的家里，腿还肿着，身上没有力气。

小被褥占着宽大土炕的角落，她安静地躺着，妈妈走到身边，她看一眼，扯扯衣角，没有说自己在想什么。

骨癌这个词，对于小若涵来说，意味着一丝恐惧和非常多的改变——北庄河小学和家之间就隔了一条小路。一个月前，她三蹦两蹦就到了学校，现在想走过去，却迈不动步；从北京治病回来，每天围着她和5岁弟弟转的爷爷张广权也不在家了，隔些时候回来一趟。看他身上穿着沾满灰的迷彩服，若涵就知道他去打工了。

有一次，张广权回家坐到孙女的炕前，跟她唠嗑。若涵说不想让他去打工，太累了。老张劝她，“家里光你爹当村医挣钱，你妈只能顾你俩，你奶一身病，刚开头咱家就拉饥荒了，我不干能行？”

没想到孙女的犟劲儿上来了，气呼呼地嚷：“我不治了！”老张急得也犯上了倔：“不治不行！你看你啥脾气，病还能好？”爷俩争起来，若涵才把委屈都哭了出来，“爷，这怪我吗，我也不想得这个病啊！”

张广权心如刀绞。5月4日是张若涵被确诊骨癌的日期，老张记得清清楚楚，他多希望一切是那天做的一个梦，一睁眼睛，孙女又背书包蹦跶着上学去了。

若涵和弟弟在班级的集体照中找自己

孙女担心落下功课，

“明年咱重读，你还是第一。”

5月2日，上六年级的张若涵跟同学们照了毕业班留念照。老师把上学期年级第一名的奖状发给了她。

两天后，若涵腿疼得厉害，爸爸张永生给她按摩，起不到作用，心里有了不好的感觉，带她去了抚宁区的医院。医生表示诊断结果不乐观，他们立马往北京积水潭医院赶。

一路上，若涵有些生气，小嘴抿得紧紧的，当天学校课程里有好几科主科，她觉得去这么远的地方，要落下不少关键内容。

后来，腿越来越疼，去北京的次数也多了，若涵渐渐明白了“骨癌”这个病的厉害。消息传到学校，老师们都掉了眼泪，一起凑了几千元捐款，学生们也几块、十几块地拿出自己的“积蓄”。

几个要好的同学，推着若涵的轮椅去学校转了一圈，她们计划着这样去上学，但最终因为若涵实在没有力气，放弃了。

11日中午，在北庄河小学上幼儿班的弟弟放学了，张广权也搭车从工地回来看看孙女。弟弟看若涵枕边放着几张学校的集体照，也凑上来找自己幼儿班的那张。

姐弟俩现在留着一样的短寸头，若涵浓眉大眼，弟弟反倒清秀些。手指划过照片上同学的面孔，若涵叹气，“他们现在一天做三套卷子，我是跟不上了。”

“等病好了，重学一年，毕业考试我孙女还得是第一，就上乡里的初中了。”张广权在一旁说。

若涵琢磨了下，摸摸弟弟的圆脑袋，“嗯，也好，明年我还在学校，再陪你一年。”

孙女的治疗费还没着落，

他不想放弃一丝希望

若涵说的明年，张广权不敢想。

肿瘤长在右侧股骨附近，这块骨头已经坏死，若涵的腿越来越粗肿，做的动作大一点儿就可能会骨折。

接下来，若涵要接受16次化疗和一次手术，切除肿瘤，再把这块坏死的骨头用金属部件换下来。“不知道孩子身体承受得住不。”张广权一直在担心，除此之外，治疗费用更是压在心上的大石头，“钱是硬头货，没有它就治不下去病。”

老张掰指头算了算，“一次化疗要三四万元，手术费说是15万元，做了两次化疗家里积蓄就空了，拿上了亲戚朋友借的钱，家里只有他爸当村医的收入，全家得靠这个生活呢。我必须得去干活儿，给孩子挣钱治病，说是有60％的希望啊。”

今年过年前，张广权做了腰椎手术，本来想好好休息，可孙女的病让他放弃了这个想法，去工地找份了体力活儿，开始打工了。

中午12点多，为了搭工友的车，省点儿路费，张广权没顾上吃口饭，就往工地返。一路上，工友老胡直叹气，“他心里有事，没见他笑过。”

老张望着车窗外，突然换了个话题：“当年我儿子中考分数不心甜，家里困难没让他上高中，去了学医的技校。闺女身体不好，也没咋上学。我这个孙女，可是个上好大学的料。”

张广权顿了一下，目光回到车里，好像切断了所有憧憬，“眼下啥也不想了，有一点儿希望也把这病治好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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