记者 杜楠
北方山上路旁常见的荆条,通过一道道工序,成为经久耐用、朴实自然的筐篓,靠的全是手上的功夫。
二三十年前的乡村,荆条编织的花篓、粪筐、提篮……是家家户户必备的农用工具,如今却少见了。这些对年轻人来说陌生又新奇的筐篓,是老一辈人专属的记忆。
群山环抱的海港区驻操营镇九门口村,漫山遍野的荆条是最普通的东西,72岁的杨丰福却看到便心痒手痒,随手折几根,手指就忍不住动起来。对杨丰福来说,在本该颐养天年的岁数依然坚持条编,编的不仅是筐篓,更是最熟悉不过的回忆。
编筐
对老杨是一种享受
编筐,对杨丰福是享受。10月10日上午,记者走进杨家小院,童年回忆里熟悉的一幕出现在眼前。
深秋的阳光洒下来,杨丰福席地而坐,手里的荆条呈“米”字形状,他正在编织一个背篓的底部,旁边放着长短不一好几捆儿荆条。一般来说,条编都从底部开始,这也是最见“功力”的部位。老话说,底托能编好就可以出徒了。
杨丰福的双手上下翻飞,在他的巧手动作下,荆条逐渐呈伞状向外辐射,底打好后,用绳子将荆条拢住,将每根荆条翘起来,老杨说这叫“拢经”。然后按照所编器物的高度补插荆条,一圈圈来回穿梭往上编,这个过程中还要将荆条别出花纹,一直编到最后封边。封边也是非常重要的一步,一个物件儿,边沿一定要结实,否则使用中容易磨损,边儿坏了,那整个物件儿就散了。老杨一边唠叨着,手里可没停下,不到两个小时,一个结实的背篓完成了。
条编,一般来说有三个步骤,备料、编结、修整。老杨家的地窖里除了苹果,满满当当放着好多捆荆条,都是平时备下的。每年秋后叶落是割荆条的好时候,这时的条子特别“成”。早了条子嫩,易折断,晚了枝杈多,编出的东西不美观。
一到这季节,老杨在家便守不住了,妻子说他:“放下饭碗又走了,半天不回来,割条子去了。”老杨忙一上午,能背回两捆儿荆条。拿回家的荆条掰掉分叉,然后放河水里浸泡十多天,这样更有韧性,不易折断,编出的器物经纬分明,坚固结实。再找个好天气晾晒一番,原材料才算准备好。这样的荆条放地窖里,能用很长时间。
杨家的院子里整整齐齐堆着几十个花篓,还有编起来非常复杂的粪篓、提篮。几天前,村里养羊户订了7个背篓,老杨已经完成4个了。
“这么大岁数了,也不缺那几个钱,非得编。”妻子嘴上埋怨,手里没闲着,把一捆荆条的分叉一个个掰下来,忙碌的老杨笑了。
筐里
盛放着过去的时光
这条编的手艺是杨丰福18岁学的,那时他还是小杨。村里谁编得好,小杨就蹲在旁边,一看就是小半天,回来自己琢磨着练手。杨丰福心细,一个底儿32根荆条,一个盖儿105根,他琢磨得很明白。练了一年,才算对自己的作品满意。
“村里人看我编得好,都让我编,白天干农活儿,晚上忙到10点钟,编起来就忘了时间,也不觉得累。”山上的荆条绿了一年又一年,小杨也变成了老杨。村里人都夸老杨手巧,巧在哪儿?看看编的东西就知道了。编织没有模子比照,全凭手的感觉,不会出来两个一样的东西。条编,就是靠手来记忆。这么多年,村里人对老杨编的东西评价没变过,怎么瞅都好看,还结实。老杨说这句话说到点子上了,东西好看就好使。
编筐说起来也是体力活儿,编的时候要很用力地拉荆条,拉不紧的话盛不了重东西,篓子也容易散,遇到粗条子还得把牙用上。老杨的两只手不知道脱过几层皮,关节也扭曲了,为了舒服些现在只能戴着手套编。
编一个物件儿麻烦,也卖不了几个钱。一个背篓30元,一个“浅子”(青龙土话,类似果盘一样不太深的器具,底部有缝隙可以漏水)10元……“浅子”得用柳条编,编之前一点一点把柳皮剥下来,指甲都抠烂了。这个“浅子”要的人特别多,盛老豆腐最好。
杨丰福不在乎这几个钱,孩子们都孝顺,总劝他不要编了。可大集上买花篓的人看到他编的东西说:“早就想换个新的,现在这么好的东西不好买。”这一句话老杨高兴了,又给便宜5元钱。
深秋时节,花叶渐落,经历了夏季暴晒的荆条又到了最结实的时候。杨丰福一趟趟到山里背条子,北京回来的侄儿不理解,“叔,这费劲,编它干啥,我打工一天就赚好几百。”杨丰福笑了。
每代人都有自己的回忆。在杨丰福心里,一代代村民就地取材,将柔软的荆条变成家家需要的农具,这是自然的馈赠,也是祖辈人的智慧。“荆条成了,咱就编,不浪费这好条子,也不辜负咱这手艺。”
编辑:郭小溪